先让时间回到我十六岁的那个冬天。
我学吉他纯属偶然。
偶然到什么程度呢?偶然到那时候我只是喜欢听周杰伦,也不怎么喜欢吉他,不通乐理,甚至连简谱都看不明白。简而言之,除了听老妈说我小时候经常跟着音乐在桌子上跳迪斯科这一点能跟音乐扯上关系的事情以外,简直就是乐盲一个。
当时对吉他的印象只限于水木年华、老狼和叶蓓的校园民谣的磁带,还有老爹的照片——老爹抱着一把红棉牌子的吉他笑容灿烂,照片是八十年代特有的泛黄颜色。后来听我爸说,那把吉他从上海买来,花了几十块,而这在当时是笔巨款。
再后来呢?老爸没学会吉他,丢在老家平房的厨房里,吉他被老鼠当成了窝。然后老爹说完这个故事以后,神情复杂意味深长的说:学吉他很难的,要会五线谱。我没那个音乐细胞,你也是。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十五六的年纪是个神奇的年纪。神奇到可以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上天下地简直飞扬跋扈唯我独尊。
如果我爹说我学不会。那我偏要学会。
中二病发作的后果就是我因为跟我爹赌气跟吉他扯上了关系。
而这一扯,就发作了十年。
十年前,对于一个小县城的小朋友来说,想自学吉他简直天方夜谭。
吉他是在舅舅家翻出来的大红棉,弦距有一指高。
学琴特意选了良辰吉日,大年初一。
教材是在新华书店里买的吉他入门教程。
家里没有网络,因为暑假的时候晚上爬起来打暗黑被老爹抓个正着。
一切都要自己想办法。这也证明了被逼急的中二少年简直是无敌的。
不知道怎么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手型,一个字一个字的研究教材上的每一句话,研究手指触弦位置,额,应该是大拇指往下拨,其他手指往上拨吧。然后弦的顺序,是654321吧。。。十年之后我花十分钟就能让小朋友听明白的知识点,十年前我花了三天才研究明白。
看不懂简谱怎么办?找来谱子,然后把曲子的MP3翻出来戴上耳机仔细对照,才知道,原来四分之一音符弹出来是一拍,八分之一音符弹出来是半拍。但是,这个连音线和浮点是什么意思?
死磕,死磕。
为了学吉他简直动用了那个年纪所有的智慧和脑力。
但是这一切的过程却是痛苦而开心的。
纠结和痛苦是暂时的,时间长了,一切便成了习惯。
那时候是走读,每天回到家里写完补习的作业,然后关了灯摸出吉他。
黑暗中手指接触光滑而冰冷的琴弦,呼吸里还略显笨拙的音符。
仿佛闭了眼睛,月光就可以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的琴上身上。
简单的美好,莫过于此。
后来呢?
后来有了高中里第一次的校园演出。朴树的白桦林。虽然完全弹走了音。
有了第一把电吉他,是七百块钱买的鲁产酷炫的火焰型吉他。还有一个十瓦顶峰音箱。
还要感谢我的大学,浓厚的艺术和摇滚氛围让我有了乐队有了很多现在都保持联系的朋友。
在娱乐和摇滚圈子边儿上打马而过,更有了很多记忆犹新的故事。
一切省略不记。
直到现在
书房里堆满了琴。像模像样。iMac、MIDI键盘、调音台、电容麦。对我来说,这就是全世界了吧。
第二职业是可以自豪称的上“专业”的吉他老师。
有时看见昔日的乐队朋友们走上巡演走上音乐节舞台会很开心。
时间久了,
对我来说,吉他已经不是聚光灯。
而变成了空气里吃喝拉撒睡一样的简单。
一辈子有它开心,没它不行。